什么都写

【小洛豪】苹果

《苹果》

#豪洛

#突发产物,甜

 

 

何洛洛是在校车上第一次遇到任豪的。

他的行李委实有点多,28寸的行李箱,背上的双肩包,以及手里装着萨克斯的乐器箱。返校大巴拥挤得要人命,何洛洛左手堪堪抓着吊环,还要防止行李箱离开视线,像塞在罐头里的沙丁鱼,随着校车的转弯摇摇晃晃。急刹车来得猝不及防,在快要摔倒的时候有一只手扶住了他,何洛洛踉跄着抬头,看到的是一张白净的脸。

那是一个相当好看的学长,白得发光。他染着深棕色的头发,宝蓝色T恤,耳机没有塞进耳朵里,随意挂在脖上。男生的长相在拥堵的、满是汗味的校车中,显得过分醒目和拔尖了,何洛洛一时有些愣神,反应过来的时候,他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,男生往后挪了挪,空出一个狭小的空间,说没事,你要不站这边?

那是他和任豪的初遇,现在想起来,何洛洛依旧觉得不可思议,尤其是现在。因为他原本以为,任豪会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男系,类似青春文学字里行间描述的、眼睛仿佛弥漫着大雾的男生,但事实证明,现实总是与小说大不相同。此刻是晚上九点半,离闭寝还有一小时,任豪在外面陪他撸串,初遇时白得一尘不染的男生站在烟熏火燎的烧烤架旁,孜然与辣椒粉缭绕,两人一起啃得毫无形象。任豪说,你再不回去要关寝了,何洛洛的眼睛盯着架上刺啦作响的烤鹌鹑,说我要等它。

等它时间太久了。任豪说。

好吧。何洛洛权衡了一下宿管大妈的责骂和烤鹌鹑,扁了扁嘴。说那就不等了。

算了,还是等吧。任豪又说。

于是最后果然关寝了,只得违法乱纪地爬墙。何洛洛握着一串还冒着油的烤鹌鹑,借力不足,怎么都爬不上铁栅栏,任豪在后面抱起他,把他往高处举。任豪看起来瘦,其实肌肉相当有料,被托起来的时候,何洛洛能借着月色,看到任豪手臂青色的血管脉络。在最高点何洛洛脚上踩着栅栏,不住说太高了太高了,怕是有点难跳,任豪说下面是草地,何洛洛说哦那我跳了,然后啪嗒一声,像个沙包一样重重地落在草地上。

任豪哈哈大笑,紧接着双手一攀,很轻巧地就上了栅栏的顶端。何洛洛掸着身上的草叶,说你跳的时候小心点,我都脸着地了,要不我给你找块砖。任豪说不用,何洛洛非要找,这片地没有路灯,是晚归学生最爱的爬墙区,黑咕隆咚的,任豪也没看清,径直就跳了下来,正好跳到正在找砖的何洛洛身上,两人像两个沙包,在草坪上滚了一地。

何洛洛被砸得嗷了一声,感觉浑身都被震麻了,差点断气。他们的手脚缠在一起,任豪的额头靠在他的肩窝,唇恰好贴在他的皮肤,软软的,触感很是有趣。何洛洛也忘了推开他,他甚至懒得爬起,于是最后还是任豪先爬了起来。

都叫你不要找了……你不怕被我砸死吗?任豪又好气又好笑。

砸死就砸死嘛。何洛洛嘻嘻哈哈。

 

 

你们在暧昧。周震南说。没有别的可能了。周震南补充。他陪你吃烧烤,逃晚自习,还陪你翻那个容易踩到狗屎的栅栏,你们可真行。

你在那踩到过狗屎?何洛洛很吃惊。

张颜齐踩到过——狗屎是重点吗?周震南无语。昨天你看他脸红没?

天太黑了,那里又没灯。何洛洛认真思考了一下。看不出来。

你想想办法。周震南经验丰富。让他先对你开口。

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。何洛洛说。你知道不?他就像个老年人,长了一张21世纪帅哥的脸,里头是我姥姥的心。

你傻。周震南翻了个白眼。五秒定律知道吗?一个人喜不喜欢你,五秒就能看得出来。

这样的吗?何洛洛很涨知识。

你真没救。周震南懒得说他了。你圣诞节有什么安排?

我吗?我准备卖平安果。何洛洛得意洋洋。

 

 

何洛洛早就批发了三百个苹果,预备挨个装盒,在平安夜向闲情逸致又爱过节的同学们出售。这是吴季峰出的主意,他在一个叫做“大学生致富”的微信公众号上看到了赚钱宝典,说别人过圣诞,我们趁机赚一波过新年。吴季峰和学生会会长张颜齐关系好,软磨硬泡一波,借到了学生会活动室的钥匙。周震南不稀罕赚这点小钱,于是最后还是吴季峰和何洛洛两人,气喘吁吁满头大汗,问快递站借了小推车,把苹果和包装盒从学校大门口拉进来,又哼哧哼哧,从一楼愣是扛到五楼学生会活动室。

终于能安心坐下来富士康的时候,已经是下午四点,两人坐在玻璃纸和平面盒上,刚包了没十个,吴季峰就接到了辅导员一通电话,叫他立刻去广播站顶四小时的班。吴季峰师命难违,何洛洛坐在三百个苹果边,气得半死,觉得自己受到了身体和心灵的双重背叛。

“你让我一个人包完吗?”何洛洛觉得自己的头就像气球,正在慢慢变大。

“你要不找人帮你包下……我付人工费!”吴季峰的头也很大,“你找周震南!你找任豪!”

“周震南才不会帮我包苹果!”何洛洛大喊,“他早就去梅奔看演唱会了!”

最后还是只能去找任豪,平安夜的前一天,十二月二十三日,广播站一遍一遍地放着圣诞专题节目,歌声回响It’s hard to be alone when Christmas comes to town,全校都充斥着不愿读书的氛围。任豪的宿舍里只有他一人,正在研读一本叫人瞌睡的书,何洛洛敲开门,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,任豪眨了眨眼睛。

“卖平安果啊。”商学院学生颇有兴趣。

“对啊,我卖十块一个,卖三百个,一共三千,都能买一双AJ了!”何洛洛解释。

“才三千。”商学院学生很瞧不上,“还不如炒股,我教你炒股吧。”

说着,他拿出手机打开软件,何洛洛瞄了一眼,满眼的翠绿色。

任豪干笑一声,又把手机放了回去。

于是变成任豪和何洛洛一起坐在玻璃纸和平面盒上包苹果。学生会活动室窗外,光景不断变化,从太阳落山,一直到完全天黑,洗到褪色的窗帘被风吹得不断扬起又落下。等学校橙黄路灯准时亮起的时候,视物变得有点困难,何洛洛拍拍屁股站起身,把学生会活动室的日光灯打开。这破活动室的灯还是坏的,两秒闪一次,换一个颜色就能直接蹦迪。

任豪一开始在蹦迪灯下坐了一会,几分钟后眼睛实在受不住,起身把灯关了。两人在一片黑暗中坐在玻璃纸上摸索苹果,相顾无言。

“他们是怎么忍受这个灯管的?”何洛洛很无语,“张颜齐的学生会是贫民窟吗?”

“我开个手机的手电。”任豪说。

手机闪光灯亮了起来,幽幽地照亮一片。玻璃纸的反光照得两人的脸都五光十色。

“有点暗。”何洛洛说。

“我离你近点。”任豪说。他们挨到一起。

距离有点近,膝盖能碰到膝盖,低头拿苹果的时候,他们的脑袋就能撞到一起。何洛洛只要一抬眼,就能看到任豪的眼睛。任豪白皙修长的手正在折着玻璃纸,他动作干练麻利,任豪手臂好看,骨节好看,青筋好看,指甲也好看。玻璃纸反着琉璃般的光,映得任豪的眼睛里都七色攒动。

何洛洛又想起周震南之前说的话,说他和任豪在暧昧——他们在暧昧吗?好像现在的气氛是挺暧昧的。黑漆漆的学生会活动室里,唯一的光源手电筒散发着微弱的光。他和任豪并排坐在三百个苹果和玻璃纸里。

太暧昧了,天时地利人和,还有一点和煦夜风,气氛都足够去拍一部优质偶像剧。何洛洛脑子里各色想法闪过,不知不觉又想起周震南那个五秒理论,一个人喜不喜欢你,五秒就能看得出来——如果,如果——如果他现在盯着任豪看五秒,他能看出任豪喜不喜欢他吗?

“任豪。”他开口了。

“嗯?”任豪从苹果里抬起头。

“我睫毛进眼睛了。”何洛洛抬手,有些夸张地揉眼睛,“弄不出来,你帮我看看。”

“你别乱揉。”任豪说,“你过来一点。”

何洛洛靠近他,眨了眨眼睛。何洛洛撒谎时会紧张,此刻更紧张。任豪借着手机手电的光,慢慢靠近他,仔细端详他的眼睛,深棕色的、像攒着星子一般的眼睛,试图找到那根根本不存在的睫毛。任豪离他太近,近到咫尺,呼吸声萦绕耳畔。他凝视着任豪白得过分的脸,高挺的鼻梁,沉静又专注的眼睛。任豪的手指托着他的下颔,他的手很稳,有力,却温柔。

有那么几秒,何洛洛以为他们要吻到彼此,他压抑着自己紧张的呼吸。太近,太近了——这比对视更甚,像是一场巨大的心跳游戏。

一秒,两秒。

三秒,四秒——

“我好像没看到。”任豪说,“你再眨眨眼?”

何洛洛木木地眨眼:“哦,那它可能已经不在了。”

何洛洛转开眼睛:“没事,它应该不在了。”

 

 

他们的三百个苹果包到了晚上九点,从贫民窟学生会出来的时候,破教学楼三楼阴森得就像闹鬼。何洛洛把包好的苹果都暂时安放在学生会活动室,打算明天早上统一拿小车推去宿舍楼叫卖。但他从里面挑了一个下来,唯一的一个。那个苹果是所有苹果里最大的一个,饱满、圆润,又漂亮,他把他揣在卫衣的兜里。他们在校内湖边走道走着,走到第四个路灯时何洛洛停步,他从兜里拿出那个苹果,把它送给了任豪。

“做什么?”任豪笑,他看着何洛洛手心那个漂亮的苹果,“工钱啊?一个苹果就想买苦力。”

“没有工钱。”何洛洛梗着脖子,“这是给你的平安果。”

任豪笑着接了,他像抛篮球一般,把那个苹果抛着玩。他们慢慢地、一路往生活区走,何洛洛的音院在二号宿舍楼,任豪的商院还有一段距离。他们在二号楼下分离。任豪拿着苹果,说那我回去了,何洛洛说嗯。

何洛洛一蹦一跳地上楼,在二楼时候他突发奇想地停了停。他趴在二楼楼道的窗边,手肘支着窗沿往外张望。透过那扇脏兮兮的楼道窗户,他看见任豪竟然还没有走,不知为何,他的学长还站在与他告别的原地。任豪的视线漫无焦点,他随手抛着那个圆润的苹果,一下,两下,三下,背影被橙黄的路灯拉得很长很长。

何洛洛那时候没来由地就想起一句话,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哪个不入流小电影里看来的,可能是小学,他不记得了。但就在他盯着任豪手里那个苹果时,他突然没来由地把这句话想了起来,这句话叫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。他蹬蹬蹬又跑回去,任豪被他的折返吓了一跳,还以为他落了什么东西。校园的夜晚过分安静,任豪诧异地看他,他们在路灯下对视,两个人的影子交叠。何洛洛想着这样合适的气氛,换成周震南,周震南肯定会笃定地说现在适合接吻,但他不是周震南,他也不知道现在该干嘛。就像他突然想在二楼停下,他也突然地就折了回来。

怎么了?任豪看着他。

他其实想问你怎么不走,但话在嘴边绕了三圈,没有问出来。考虑了几秒,他补了一句豪哥,谢谢你哦。

任豪笑了,说啵乐乐什么时候那么客气,还会说谢谢了。

 

 

何洛洛的卖苹果事业在第二天,也就是平安夜当天就遭受了致命性创伤。理由是吴季峰借钥匙时压根没和张颜齐说清楚,导致学生会会长张颜齐一早来学生会活动室,看到三百个精包装的平安果,相当惊喜,以为是学院大发善心给学生会的圣诞福利,当即笑逐颜开地举办了一个学生会送福利活动,半小时功夫,在生活区门口把三百个苹果发了个精光。等何洛洛得知消息急速赶到时,看到的已经是十来个空箱。何洛洛气得恨不得当场坐在生活区门口嚎啕大哭,再把张颜齐的脑袋按进学校喷泉里,可无奈木已成舟,再重包绝对来不及,于是本次圣诞卖果活动宣告正式失败。

这事说白,吴季峰和张颜齐的锅得对半开。两人诚恳道歉,并答应补偿何洛洛,一人帮他打两个月的饭,从梅奔飒爽归来的周震南实在看不下去这人间惨剧,提出要替张颜齐把苹果钱赔了,被何洛洛当场拒绝。受害者何某坐在商学院宿舍楼任豪的椅子上哭天抢地,难过得不成人形。

“三百个啊!张颜齐是白痴吗!三千块!我都能买一双AJ了!”何洛洛看着仅剩的独苗苹果——任豪桌上那个,不知为何他还没有吃,触景生情,便愈发痛不欲生,“我们足足包了一晚上!那玻璃纸还掉色!我们指纹都包没了!”

“不哭。”任豪也挺无语的,心说这倒霉张颜齐真是害人。可他向来嘴皮子不麻溜,实在不太会安慰人,现在看着哭成流泪熊猫头的何洛洛,也不知该说什么好,似乎说什么都不太对。何洛洛抽了两张纸巾,哭得从椅子上滚到桌上,又从桌上滚到地上,最后滚到任豪面前。

“三百个苹果啊——”何洛洛又嚎。

任豪真恨自己笨嘴笨舌,他想了半天,最后伸手,把桌上那个最大最圆的苹果塞进何洛洛手里。

“你看,还剩一个。”他说。

“只剩一个了!”何洛洛越发悲伤。

“要不——”任豪冥思苦想,最后学以致用,从经济利益角度剖析,“要不这样,我给你三千?你忘了张颜齐那回事,就当我把你这苹果买了。”

何洛洛瞬间不嚎了:“你傻啊?一个苹果三千?黄金果呢?”

“那你不是不开心嘛。”任豪说,“就当豪哥送你的圣诞礼物,你可以去买一双A……”

“我不要。”何洛洛打断他。

“我又……不缺钱。”他闷声闷气地补充,“我只是想感受自己赚钱的感觉。”

“那你缺什么?”任豪顺着嘴接下去。

“我缺……”他也顺着嘴接。

何洛洛愣了。他的话停住。

 

任豪正看着他。他霸占了任豪的椅子,没有椅子坐的任豪只能蹲在他面前。他们平视,彼此的样子映在对方的瞳孔里。何洛洛看见了此刻任豪眼中的自己,他看到了自己哭得像兔子般的红眼睛,看见了自己脸上乱七八糟的泪痕,看见了他皱成一团的眉头——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富士康苦力时皱巴巴的T恤,丑得要命。他直觉有什么要发生了,而且还是在这个时候发生,在他哭得最丑、最难看、最丢人的时候。

“你缺什么?”任豪又问。

周震南说,一个人喜不喜欢你,五秒就能看得出来。

“我缺……”

一秒。

任豪的鼻梁真的好高,他想,近了看更高。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鼻子?所有整容广告上的鼻子加起来都没有任豪的好看。

两秒。

任豪真的不解风情,一句好听的话要想半天,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去,但任豪有时说出来的话简直仿佛和互联网脱节。所以到底为什么那么多女生喜欢他?抢着和他上同一节课,抢着和他一趟校车,抢着要他用过的旧课本。任豪身边的一切好像都在被人抢,只有他不需要抢,任豪总是随随便便、没什么条件地,就答应和他做什么。

三秒。

任豪唱歌其实很好听。他唱歌很少,但何洛洛听过一次,是他们去看电影时到得太早,何洛洛百无聊赖要求尝鲜,非要买影厅边上半小时的小型共享KTV。电话亭大小的玻璃隔间,硬生生塞下了两个大学男生。手上被塞了话筒时任豪尴尬又局促,在何洛洛死缠烂打下终于唱了一首。唱歌时任豪的眼睛盯着字幕,歌声还凑合,只是表情看起来无比僵硬,何洛洛在边上前仰后合,笑得喘不上气。

四秒。

任豪最漂亮的还是眼睛,有些狭长的、明明凌厉、看他却总是温和的眼睛。而那双眼睛里现在只有自己了。一个挂着泪痕的、穿得很随意、哭得很丑的自己。何洛洛捧着那个苹果——任豪刚刚塞在他手上的,他昨天亲手送的那只,饱满、圆润,又漂亮的独苗,价值三千块的宝贵的黄金果。

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.

五秒。

 

“我缺一个男朋友。”何洛洛说,他吸了吸鼻子。

一个人喜不喜欢你,五秒就能看得出来。

 

“那……会炒股的要不要?”

任豪轻声说。

 

他把何洛洛揽进怀里。

 

 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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