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琛南旧事】宝贝你是谁（上）
《宝贝你是谁》
#琛南
#HE
还有什么比万里迢迢回国，下出租车的一瞬间，看见前男友在街对面，右手牵着一个膝盖高的小女孩更生气的？
周震南现在就在一个窒息的状态，他简直傻了，以至于出租车司机喊了他两次，他都没反应过来。
“这位先生？”出租车司机等了足足三分钟，觉得头很大， “先生，麻烦您把车费结一下，我要去接电召乘客了。”
周震南付完钱站在街边，都还没反应过来，就像一根冻住的冰雕。等他意识到自己要躲一躲的时候，前男友居然正好转头了，于是他们的视线就在那一瞬间，特别尴尬地对在了一起。
遥遥相望的时候，周震南发誓，他看到了姚琛眼里不下于自己的震惊。
“……南南？”先开口的，是牵着小孩的前男友。
完了。周震南想。
“我在宠物医院工作。”姚琛摸了摸自己的鼻尖，看起来很局促，“平时就……给猫猫狗狗看病。”
“哦。”周震南端着咖啡杯，僵硬地点头，“挺好的。”
“我……”
“我……”
他们同时开口。
老天。周震南简直尴尬得想离场。
他们对坐在咖啡店里，换在回国前，周震南就是做梦，也不会想到会出现这种场景。而现在这个场景确实发生了，他和几年没见的前男友对坐，对面的小女孩正努力地，用叉子切刚刚端上来的千层蛋糕。
“怎么想到转行做兽医？”周震南开口，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，“以前在医科大，你的成绩是最好的。”
“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。”姚琛又摸了一次鼻尖，“在市二院干了一年多，突然就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。”
“……哦。”周震南愣愣的。
“我就在这附近上班，是一家私人诊所，平时不忙。”姚琛补充，“比市二院压力小多了。”
周震南听着，但眼神却无法从对面桌的女孩身上移开。女孩太小了，手胖软无力，无法顺畅地将蛋糕切开。女孩身旁的姚琛相当自然地接过刀叉，帮她把千层蛋糕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。
女孩心满意足，小口开始吃。小孩好动，不停用叉子拨动白瓷盘，粉色衣袖的手肘摩擦着桌面。周震南心中有一万个关于孩子的问号，大脑一片焦灼，像是有爪子在心口一通抓。
他踌躇半晌，正要故作镇静地、不漏痕迹地，开口问这小孩是谁，就听见啪啦一声，女孩不稳的动作将盘子挪到了桌外。盘子直直掉到了她的膝盖上，蛋糕洒了一身。
“诶！”姚琛被吓了一跳，“乖，你别动。”
他快速站起身，把女孩身上的盘子和蛋糕捡掉，又从口袋里取出纸巾，蹲下身，仔细地给女孩擦。
周震南酝酿好的镇定被打断，问句僵硬地卡在喉咙，姚琛一边处理蛋糕，一边回头，对他露出略显抱歉的神情。
“爸爸。”女孩突然低声说，声音委屈，“这份是不是吃不了了。”
爸爸。
周震南如同五雷轰顶。
得，这下也不用问了。周震南真的五雷轰顶。爸爸两个字堪比雷公电母，把他的大脑劈得一时间一片空白，语言能力都跟着退化。周震南唯一剩下的理智都用来保持表情的平静，以至于他都不记得，自己在那一瞬间说了什么。
可能是在姚琛处理那堆脏纸巾的时候，说了“抱歉我还有点事先走了”，他真不记得了。总之，周震南站起身。他离开咖啡店的速度堪比逃命，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怎么从那个店出来的。
反正他在姚琛说话之前，就光速逃跑了。
爸爸。
“你刚叫我什么？”姚琛皱着眉头，“不是和你说了好多遍了，我不是你爸爸，是小琛舅舅。”
女孩圆润的脸皱成一团，她扁了扁嘴：“小琛舅舅。”
“你这个见谁都乱叫爸爸的毛病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了……”姚琛扔掉脏纸巾，觉得今天真是惊喜又混乱。带着外甥女出门，却正好撞上了阔别已久、且念念不忘的前男友。小孩口无遮拦，他刚想和周震南解释一句，以免前男友误会，结果一抬头，却发现桌子对面早就没人了。
姚琛愣了，他傻在原地，表情见鬼。
“南南呢？”姚琛一头雾水，他看着对面的咖啡杯，“刚刚我扔纸巾之前，他不是还在吗？”
“爸爸，他走了。”女孩胖胖的手指指了指门口，“你刚低头的时候他走的。”
“走了？”姚琛窒息了，“我连他新的手机号都还没问！”
他冲到咖啡店门口，四下张望，急切寻找着那个影子。可马路行人匆匆，喧闹繁华，什么都有，就是没有周震南。
“他真的走了。”小女孩吃着手指，“他走可快了。”
“完了。”姚琛也觉得五雷轰顶。
周震南晕头转向，以至于甚至坐反了地铁。阔别数年，城市建设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。他下错了站，在新建的地铁换乘站绕了好几圈，才勉强回到家。电梯卡因为太久没用，不幸地被消了磁，周震南和物业管家在楼下折腾半天，才终于上了楼。
独居的住所没什么变化，行李早就提前送到了，公寓昨天也找阿姨来打扫过，一尘不染，地板几乎在反光。
但周震南没有任何心情，他坐在沙发上，还没从咖啡厅里发生的一切中缓过神来，只要闭上眼睛，脑子里就会萦绕小女孩那声甜甜的称呼——
爸爸。
Oh my god。
周震南不能理解，他彻头彻尾地不能理解。
他不理解得简直想大叫，他从沙发上跳起来，在电视柜下的抽屉里翻翻找找，凭着记忆勉强找出了大学时期的相册，翻开第一张，就是和姚琛的合影。
那是五年之前，姚琛穿着一件白大褂，在住院楼值班室里和他一起对着镜头比剪刀手，看上去又傻又青春。
那时候的姚琛还在市医实习，成绩好，人懂事，肯干活，能加班，简直是导师的最爱。医院的工作餐特别难吃，姚琛会做饭，于是每天自带便当，一做就是两份。每到中午，蹭饭的周震南总是晃晃悠悠，到市医的住院楼下等他，姚琛换掉白大褂，拿着饭盒下来，和他找个地方吃东西。
这白饭一吃就是两年，周震南吃得毫无愧疚感。姚琛能者多劳，实习时总被留到很晚。周震南穿着袖口有铆钉的朋克系服装，带着黑色皮质贝雷帽，脚踩马丁靴，靠在住院楼大厅的柱子上，个性十足地等姚琛下班，每天都把经过的老头老太们吓得够呛。前台的护士姐姐早把他看眼熟，老笑着问他，又等你的姚医生啊？周震南说嗯，然后就看见姚琛背着包下来，两人肩并肩回家。
在一起也相当水到渠成，周震南那时甚至就没想过，姚琛不和他在一起的可能。姚琛给他告白的那天，他记得很清楚，他们一起去游戏厅抓娃娃。据姚琛后来说，那天他是打算抓到娃娃的那一瞬间告白，为此还精心准备了一个特别长的心路讲稿，结果不幸地对自己水平预估过高，五十块下去还没抓起任何一个，连告白词都临场忘了个干净。
最后还是周震南用仅剩的一个硬币，愣是把娃娃机里那只小豹子吊了出来。周震南拿着娃娃，得意地说，看吧，还是我厉害，你要不要崇拜我一下。姚琛在那里愣神，愣了半天，说你好像……一直运气比较好。
还行吧。周震南撇嘴。比你好一点的水平。
那……姚琛结结巴巴。那你愿意待在我身边帮我匀一匀吗？
周震南呆了一会，说好。
他们交往了两年，什么都做过。傍晚排队等火锅店叫号，半夜去江边摇摇晃晃地拍照。姚琛能在医院拿着病患的检测单，在导师面前乖乖巧巧、一本正经，黑色的刘海低垂，也同样能陪周震南在夜店跳舞，不喘气地疯玩到天亮。同居公寓的冰箱里开始有了垃圾食品以外的东西，蔬菜水果放满冷冻层，连阳台的几盆盆栽都长得很好。周震南浇水随缘，盆栽全是姚琛的功劳。
姚琛总能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。
过年去彼此家里拜年时，周震南总觉得他们的秘密要被人看出来，他在桌底下把手指伸到姚琛的破洞牛仔裤里，轻轻重重一通乱抓，姚琛一把抓住他的手，趁长辈们夹菜的时候，低声叫他别闹。姚琛在厨房帮忙洗碗，系着围裙，像在自己家一般，把餐具熟门熟路地一件件放好。周妈妈对他赞不绝口，说麻烦你一直照顾南南了，这孩子总是不懂事……多大的人了，还和小孩子一样，姚琛说没关系，我照顾他也是……举手之劳。
周震南靠在冰箱上边听边笑，拿出手机悄悄给他发微信，说姚琛，你这手举得有点长。
他们的关系终止于周震南要出国的那一天。出国成了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，梦想的学校从不等人。周震南没有瞒过姚琛这件事，只说我必须得去……归期不定，他的男朋友点头。
半晌后姚琛试图开口，周震南知道他要说什么，无非是我可以等你之类，但他打断了他。
不用等我。周震南干巴巴地说。我……不浪费你的时间。
姚琛没说话。
到最后，还是姚琛还帮他一起收拾了行李箱。他把周震南最常穿的衣服一件一件叠好，塞进去，睡裤，睡衣，和他最爱的几顶帽子，然后打车送他去机场。姚琛站在安检口，帮他把有些皱的领子整好，最后还温温和和地对他说，在外面要注意身体，不要太累云云。
周震南手里捏着机票和护照，看着姚琛的脸，其实当时他就后悔了，他盯着姚琛眼底那颗泪痣，心想之前自己说的什么狗屁话，为什么非要逞这个强、要这个面子？他就应该直言直语，蛮不讲理地让姚琛等他，等他回来，不许找别人，也不能找别人——
但他终究没说这些，因为这样好像太自私了。姚琛这种医科大的天之骄子，马上就能进市医的人才，干嘛要浪费时间白耗青春，在这等一个自私的人？
于是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没说，转头就上了飞机。
周震南一上机就没绷住，在头等舱呈四十五度角，忧郁地流了几滴眼泪，搞得漂亮的空姐都来安慰他。之后在国外的每一天，吃着乌七八糟堪比仰望星空的食物时，他总是会想起姚琛在他们那个同居公寓烧饭时的样子。系着围裙，拿着锅铲，食物的香气从厨房飘到客厅来。
姚琛是真的耐看，姚琛做饭是真的好吃。
姚琛也是真的很好。
他总觉得姚琛会等他，周震南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，他总是、也就是觉得姚琛会等他。他想了很多遍这个问题，得出的结论都是姚琛会等他。干嘛不等他呢？他每次都这么想。姚琛不是很拗一个人吗？拗得十年如一日，拗得雷打不动。
可怎么现在就不拗了？
周震南真是要疯了，他看着照片，心态血崩。他在外头也就三年光景，三年，匆匆归来后连家都没回，满脑子都是姚琛，结果如愿偶遇以后，发现姚琛不仅改行去当兽医，还结婚了，还连孩子都有了——
孩子都膝盖高了！可真是光速中的光速！
照这速度，三年抱俩啊！
“玩我呢？”周震南简直要气笑了，“连个结婚请帖都没发给过我？！我好歹是个前男友，咋的，连参加婚礼都不配吗？”
周震南越想越报警，越想越意难平。
他用力地，把相册抛在沙发，然后仰躺在靠垫上。
五年前的照片里，白大褂的姚琛和他还在对现在的他傻笑。
姚琛真是有够听话的，他想，我说别等我，他还真没等我。
怎么就真的没等我呢。
周震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怎么就真的没等我啊。
TBC
